身為一隻孤倪只好啃狐蘿蔔了呢

Something broken.

※原創

※這篇應該沒什麼好警告的(?



  畫展上,稀少的人群零零散散地走過,偶爾會有一、兩個停駐在畫前,仔細琢磨畫的涵義,或者是閱讀畫作下方的作品說明欄位。在第十六號走道上,這面黑色的牆面一共展示了十幅作品,以中間最小的一張為中心,其他包圍在它的四周。很少有人在這面牆駐足,或許是對於牆上的畫作不感興趣,又或許是對於這面黑漆漆的牆感到了壓力,讓人不知不覺地想快步走過。

  一個女孩仔細看著牆上的一張張圖,這些圖有些抽象,但隱約看的出來是在畫人,各式各樣的人。有老人、小孩,有男人、女人,他們的共通點就是那特殊的用色,繁複的線條,還有殘缺的一角——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壞掉的,缺少了某一部份。

  從右手邊看起,第一張圖裡畫的是一個老人,他翹著腿,嘴裡叼著菸,胸腔那一片混濁不堪。這個老人,他沒有肺。女孩覺得那位老人的胸口好像隨時都會有怪物衝出來一般,她看的出來在那團黑霧中,有一雙雪亮的眼睛,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她瞧,讓她不敢再多看一秒。於是女孩轉移了視線,往左下移動,來到第二張圖。

  第二張圖是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,身上毛茸茸的,穿戴了各種動物的毛皮,脖子上圍了狐狸,頭上戴著兔子,手上提著一隻豹……各式各樣的動物將畫面擠得水泄不通,好像隨時都要湧出。這個女人,她沒有皮膚。那雙漂亮的鮮紅色高跟鞋下是大紅色的地毯,女孩看到那紅色的顏料甚至流出了畫框,殘留在黑色的牆上。吞了口口水,女孩覺得有些反胃,不想再看這張圖第二次,於是她再次往左跨了一步,微微彎下腰來,看著下一幅圖。


  第三張圖是一個男人,一把槍在他的腦袋上開了一個洞,大大小小的螺絲和齒輪從腦袋噴了出來,混雜著腦漿,又或者說是機油。這個男人,他沒有自我思想。他的雙眼緊閉,面無表情,好像絲毫不感覺痛,對於這一切無動於衷,好像不關他的事一般。女孩對他的淡漠感到心寒,不忍做更細微的觀察,她又來到下一幅圖面前。

  女孩蹲在地上,第四張圖畫的是一個男孩,他的四肢斷去,被關在籠子裡頭。這個男孩,他沒有享受美麗事物的自由。他的羽翼被折斷,困在小小的籠子中,而籠子外頭有一隻兔子靜靜地看著他。籠外的世界很漂亮,宛如仙境,各式各樣的花草圍繞著,只可惜這個男孩無法碰觸,也無法擁抱這個世界。女孩覺得有些鼻酸,卻又特別迷戀畫裡的男孩,好像有些理解為何這個男孩會被關在籠內。想到這裡,女孩驚覺自己奇怪的念頭,搖搖頭,甩開這想法,繼續往下一張圖移動。

  第五張圖,女孩並不是很確定畫裡的人究竟是男是女,那人看上去還很年輕,大約二十出頭歲。他長相陰柔,不像男人那樣有稜有角,也不像女人那樣纖細。這個人,他沒有天地間賦予的色彩。整幅畫用深淺不一的灰構成,一頭白髮、雪白的睫毛、銀白的雙眼,甚至連皮膚都白皙不已,看上去就像曝光太強的照片。只有臉龐上滑過的一道淚痕呈現憂傷的藍,那顆還掛在臉頰上的半透明淚珠畫的很逼真,要不是顏色太假了,或許女孩會相信那是真的眼淚。

  站起身來看著第六張圖,女孩覺得有些害怕,那是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,手上拿著刀叉,雖然看不見他面具後的表情,但女孩知道,在那個滑稽的笑臉面具後面掩飾的,並不是一張哭臉,而是一張更為扭曲恐怖的笑臉!這個男人,他沒有可以見人的臉。女孩退後了幾步想離這張畫遠些,但背部卻意外撞上了東西,這讓女孩嚇了一大跳,以為畫裡的男人就在自己身後,真是場噩夢!連忙轉過頭來看了下身後,的確有一位青年站她後面,卻不是畫裡的男人。

  女孩鬆了口氣。


  「需要幫忙嗎?」

  青年蹲下身,與女孩平視,指著剩下幾幅掛在比較高處的畫,以女孩的身高來說,確實墊起腳尖也難以好好觀賞。女孩會意,掩嘴笑了笑,點點頭,爬上青年厚實的背,坐在青年肩上,繼續看著畫。

  在第七張圖裡,搖椅上坐了一位老婦人,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毛線球。她布滿皺紋的雙手,已經連一頂毛帽都織不出了,僅僅只是放在膝上,靜靜望著遠處的日落。這個婦人,她沒有能夠編織的夢想。或許她已經老了,已經累了,已經沒力氣了,對於這樣的結果,應該感到理所當然吧,但女孩卻看的出那雙低垂的眼裡盡是滿滿的遺憾。到了這個時候,人活著還有意義嗎?女孩不禁這麼想著,懷念起遠在天國的奶奶。

  看向第八張圖,整個畫面彷彿漩渦一般,滿溢出來的悲傷好像快把看畫的人給吸進去了。雜亂的線條裡有位少年蜷縮著,他的手腕布滿青紫色的洞孔,眼眶凹陷,帶著口罩,看起來病得可以。這個少年,他沒有面對世間萬物的勇氣。雖然周遭的氛圍在騷動著,但在中心的少年卻睡得很安穩。會著涼的,女孩伸出手,想叫醒沉睡的少年,被青年一個提醒,這才驚覺自己差點就觸碰了畫作。畫廊裡頭是禁止用手觸摸的。

  第九張圖畫的是一個正在墜落的少女,那頭漂亮長髮因地心引力飛揚起來,遮住了少女的臉。一身黑色的長裙包住她瘦小的身體,裙上星光點點,好似宇宙一般,而少女便是迷失在宇宙間的羔羊。這個少女,她沒有融的下她的世界。揚起的手抓不住任何東西,有的也只是時光的沙從指間流逝,可是少女笑的很溫暖,很溫暖。

  女孩凝視著第九張圖很久、很久,青年也不嫌累,揹著她等待她看完畫為止。


  最後一張圖,被九張畫包圍在中心的那張,是一張肖像畫。畫裡的青年側著臉,只有眼睛看著鏡頭。青年將女孩放了下來,改讓她坐在手臂上,這個高度較為剛好,女孩能夠與畫中的青年眼神對上。

  「這是你。」

  女孩看著畫,對青年說。

  「是。」

  青年點點頭,手裡的女孩很輕,也不亂動,很好抱。

  「為什麼?」

  女孩轉過頭來,盯著抱起她的青年直瞧,滿腦子都是困惑。

  「因為我也是壞掉的。」

  青年語畢,女孩不死心地又轉回去看那幅畫,但就是怎麼看也看不出問題出在哪邊。

  那張肖像畫,不像第一張叼著菸的老人那樣詭異,令人害怕;不像第二張踩著高跟鞋的女人那樣充滿血腥,令人噁心;不像第三張腦袋開洞的男人那樣驚悚,令人發冷;不像第四張被關在籠子裡的男孩那樣夢幻,令人憐惜;不像第五張不知性別的美人那樣憂傷,令人心疼;不像第六張戴面具的男人那樣扭曲發狂,令人想逃;不像第七張年邁的婦人那樣稍縱即逝,令人遺憾;不像第八張病懨懨的少年那樣瘦弱,令人感嘆;不像第九張下墜的少女那樣……


  那張肖像畫,就是一張很普通的肖像畫,青年畫得很好,各個細節特徵都有充份表現出來,所以她才能這麼快就認出畫裡的人就是青年。畫裡的人只有半身,就好像證件照那樣,就連背景也是單調的白色,看不出有何特殊的涵義。

  「我看不出來。」

  又轉過頭來,女孩看著青年,搖搖對方的手臂,好像在要求青年說明那樣。



  「因為畫出這些的我,也是壞掉的。」

  笑著揉揉女孩的頭,青年將女孩放回地上去,讓女孩自己思考。聽見相似的回答,小女孩氣的跺腳,以為青年在愚弄她呢,哼了一聲咚咚咚地跑開了。

  青年自己也看了中間那幅畫很久,對著畫裡的自己擠眉弄眼,好像在照鏡子一般。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,很自然地,他就是覺得這幅畫該放在這裡,以自己為中心,周圍環繞著各式各樣的人事物。




  或許僅僅是,正因為我是壞掉的,才能畫出這些吧。

  Something broke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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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狸→狐尼→孤尼→孤倪。顏色大概是白色的,記憶只有七秒鐘,歡迎虐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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